朱德群对绘画创作总是秉持著不满足的企图，力求各阶段皆有创新精神，后期画作尺幅一再加大，挑战自我。其独特的中国诗情抽象山水，耳顺之年依旧再造巅峰。1985至1989年之间所发展出的「雪景系列」，即是评价极高的巅峰之作，此系列作品数量不到20幅，因其稀有性，一直是朱德群迷亟欲找寻的标的之一。朱德群的「雪景系列」灵感最初来自旅行途中所见，在接受访问时，他回忆那份灵光乍现的悸动：「我曾画过好几个白色调子的画，那是我在日内瓦的途中，看到阿尔卑斯山覆满了白雪，当云雾瀰漫之时，云雾的白和雪白的白层次分明而充满了变化，此时我心中只有云雾在白地上移动的景象以及涌现的层次，心灵似乎也跟著那深浅浓淡的变动而若浮若沉，一下子浮现了很多唐诗的意象。回来就忍不住想作画。...我要画的是『我』对她那一刹那的感受1...」

在这幅《雪景》（寒）画作里，画家是否联想起来唐朝大诗人李白「地白风色寒，雪花大如手」的豪壮，或是杜甫「乱云低薄暮，急雪舞回风」诗句里动势十足的情境？疾风吹拂，雪花漫天飞舞，好不雄美。「蓝」一直是朱德群锺爱的色彩，它充满想像力，如同海洋的神祕辽阔。在此幅画作里画家以蓝、白作为「寒凝意境」的基调描写。

法国知名艺评家皮耶·卡班（Pierre Cabanne）和朱德群相识多年，这位1967年撰写《杜象访谈录》的作者，深深为朱的绘画所吸引，他有一段文字描写了画家描绘雪景系列的灵感来源：「朱德群的绘画也是一种旅行，更好的说法，那是穿越想像国度，反映在作品里的远游，从中国出发，然后征服全世界。尽管他不是描绘某些真实场景，而是各种现象对于他的启示，比如说尼加拉瓜瀑布；或乘著飞机越过大海，高山；暴风雪里疾掠过阿尔卑斯山；或是巴黎万桑森林的冬日，凡此种种感受启发了《寒》及双联作《刚与柔》里冷寒的蓝、粉状的灰与白。他无须以现实来证明自身对自然的热爱，之于他，一切都如花朵绽放般，循序渐进地开展了。他的国度名称即是绘画，正如石涛所写『辟混沌者，舍一画而谁耶2』？」

不惟西方艺术史学者给予朱德群的「雪景系列」高度评价，杭州艺专时期同窗、已故前故宫副院长李霖灿对此也大表讚誉。1958年李霖灿曾以研究范宽之《谿山行旅图》闻名海外，而朱德群早年风景画也受此画影响深远，经常咏叹中国传统绘画的诗意美学，所以连李霖灿的回忆录里不免提及，佩服朱德群在雪景系列里「硬是用油画笔把荒率寒凝的意境扫刷得出来3」！

注释：

1 廖琼芳，《华裔美术选集II：朱德群》（艺术家出版社，台北，1999年1月），页56

2 皮耶·卡班，〈朱德群的画：抒发心性，讚美自然〉，《朱德群画展目录》（上海博物馆，上海，2000），页17

3 李霖灿，〈标题抽象画新诠〉，《艺坛师友录：西湖雪山故人情》（雄狮图书股份有限公司，台北，1991）页53